石澗行者大長篇之曲終彌䃟

在我的這廿多年的人生之中,暫時只經歷過一次「差一點就掛掉」的險境。記得那是某次在雨天後的南涌石澗之旅,我在崖邊一塊濕滑的大石滑了一下,如無意外應該會直墮約十米高的山崖而死,可惜我及時抓住了旁邊的樹藤,阻止了下滑的趨勢。如果平行世界存在的話,大概某個世界那個抓不住樹藤的我已經死了。這個913的黑色星期天我並沒有那麼幸運可以再次跟死神擦身而過,但卻首次體驗了「遇難」是怎麼的一回事。

故事是這樣開始的…經過了屏南石澗旅程後,似乎激發了廢堅對行澗的興趣,他嚷著說下星期也要繼續溯澗。我可不想每次都讓廢堅依賴我,所以今次讓他計劃一切,我只負責召喚其他行者。經過簡短的商量後,他決定了要討伐舊九大澗之一的彌䃟石澗(很遺憾地資料是由我提供的)。其實受過蓮花石澗的洗禮的我毫不在乎,隨隨便便挑選一條石澗就可以了,總之一切交給廢堅打點,懶洋洋的我只想做一個同行者。

出發當天在東涌集合,五位參與者-我、被我召喚的小貓子、廢堅、廢堅的女同事S及男同事R在 超級市場選購好物資後,就決定究竟要走路、還是乘坐的士到入澗位置。最後因為沒有的士司機懂得我們所說的地名,所以只好走路了。由港鐵站起行,一行人亂打亂撞找到了散頭村,再靠網上的照片辨認出入澗的水管道位置。三位初次行澗的朋友似乎沒有預料到要在水路中行走,令我大為吃驚,即使某些石澗可以滴水不沾的完成,但溯澗有別於行山,必須要做足心理與物理準備,沒有好好向參與者交代的廢堅實在難辭其咎。(其實我也沒有對貓子交代太多)

下游枝節橫生,路段窄狹,並不好走,也沒有任何深潭讓大家停下來消消暑。或許是一種彌補吧?細看之下發現水質特別清澈,其潔淨程度是我所走過的石澗之中數一數二的。兩天前下過大雨,澗水流量沒有特別增加,而林間道路就變得較濕滑。小貓子在途中有刻差點兒把手壓在一條奶白色的特大肉蟲上,這個品種我也是第一次看到,如果牠只是幼蟲的話,我難以想像牠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樣子。

走了好一段距離後終於遇上了一個小潭, 水質不錯但佈滿水鉸剪,大家也浸了一會。可能因為舊九大澗已隨年月而沒落,整條山澗沒有任何其他溯澗者,陽光也被濃密的霧氣所遮蔽,氣氛顯得有點兒陰森。中段起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石崖,需要手足並用才能前行。行至主要景點摩天崖下,已是兩時多,大家開始進餐。進餐後兵分兩路,廢堅與S由林道上移;我、小貓子及R則選擇了攀崖路線。

據做過資料搜集的廢堅所說,此摩天崖於三十年間曾有兩人魂斷於此,找死之人必會攀爬中路而上。我們三人攀了約三份一的高度,停下稍作休息順便視察情況,其後決定取道看似較易的左 路。當我再向上推進的時候,發現另外兩位挑戰者舉步為艱,無法前進。為安全計,他們只好撤回林路,剩下我一人繼續攀崖。由於我在石崖右方開始,到左路的話必先橫移經中路。到身處中路時,我發現手腳位頗多,石面也足夠乾燥好讓我安全攀升,立時決定闖它一闖。攀至崖頂附近時,又發現有人設置了繩索,不過它跟我身處位置距離頗遠,要移動到其位置反而徒增危險性,因此我無視它繼續專心上移,穩好身子逐步攀升。不消一會,已制霸摩天崖,感覺比想像中容易, 中途也沒有驚險時刻,往外一看,飽覽整個山谷及部份模糊的機場,景色壯麗。

待所有隊員抵達崖頂後,在崖上的水潭大休,此潭內有極多泥鳅,生來不怕人,我隨手用途人棄置的毛巾抓了一尾,把玩一番後放回水中,有趣有趣。休息及吃過東西後,已四時多,要繼續上路。前路被林立的大樹所掩,形成一片詭異的墨綠。由於S所穿的運動鞋防滑性能近乎零,加上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新手,所以我們一直只能以龜速爬越無數小潭及小石崖。此澗又像是沒有盡頭,前面是連綿不斷的碎石澗道。天色在六時多已昏暗下來,我開始擔心大家能否在黑齊前出澗。

Murphy加持,黑暗濃罩,我們沒有在日落前走出石澗,也不知道還有多長的路要走,S走得更慢了,一直假裝嗚咽著,她說這樣是為了讓自己消除部份恐懼。不幸中之大幸是小貓子有準備電筒,我利用它使用仙人指路,拉著S前進,另外三位猛男沒有放慢腳步,在黑夜中走出我們的視線範圍,我大吼要他們停下來,他們是停了,停在我看不見的地方,美其名是為我們開路,善心呢!也不放慢一點指引我們,吃屁屁吧。我以半鼓勵半責罵的方式拉著S在漆黑的石澗中前行,此時的我已完全體會到何謂「拉牛上樹」,我想當時大概要用五分鐘才走到十米的路,Naismith定律 是否要加入石澗腳程計算法?在某個濕滑的斜坡位置時,牛停了下來不肯往前走,我使盡渾身解數,花了約十五分鐘才讓她爬了上去,可憐我口水乾涸殆盡,此小石坡比起攀摩天崖還要命十倍!

趕牛之際,禍不單行,天開始下起雨來,該死的天文台竟然也會準確地預測到傍晚時份會有驟雨,我邊行邊詛咒天文台以及那三位先行一步的男士。濕透的路幾乎令牛失去移動能力,閃電以大約每五秒一次的頻率出現,現在回想起來這幅景象很像路飛大戰艾尼路的場景。趕上了三位男士,小貓子說他差點兒在黑暗中踏中一條黑白相間的小蛇,嘿,我說那不是金腳帶就是銀腳帶,在此情況下被咬上一口你就完了。雨越下越大,閃電逼近,雷聲轟轟,幸好石澗闊道已收窄,意味著我們快到源頭,出澗之路不遠矣。我們再次走進樹林,找尋那些前人留下的引路布帶,在只有一支手電筒的情況下這是很困難的事,黑暗奪去我們辨別顏色的能力,樹葉也完美地掩護了長條形的布條。

豆大的雨點伴隨雷聲打下來,令我回想起分流 的可怕經歷,雷電在頭頂上方爆發,沒有延遲、沒有掩護。是次情況雷同,不過我們一行人可是處於山頂的樹林,有別於上一次處於沙灘的情況。受到樹林擁抱,還不至於隨時遭雷亟秒殺,當務之急是停下來待雷雨消失,以及關掉手提電話。廢堅說要報警,我隨即反對,我深知報了警也沒有人會在此天氣下闖入樹林作出救授,直昇機更不會冒著風雨及雷暴飛來,在密密麻麻的黑暗樹林中找你。廢堅堅持,最終唯有順從他意,撥號到緊急求助熱線。我跟對方交代了我們的情況,他把我接到消防局,我冒著引雷的危險再說了一遍同樣的話,消防局的人說會派員支援。這已經算得上是遇難吧?

報案之後無法移動,只好等待,以及尋找下 一條布帶。之後警局或消防局打來的電話我都交給小貓子接了,雖然他有語癌,但總好過不太清楚行程路線的S及R,或者超廢的廢堅。待雷暴及雨水放緩後,我嘗試爬前一點找尋布帶,終於找到了。一行人繼續匍匐前進,廢堅帶頭,貓子殿後,一路上跟消防員保持聯繫,而我一直用哨子吹奏三長兩短進行曲。有好幾次廢堅欺騙大家說找到了出澗位置,然後又說找不到路,將大家的心情由谷頂一下踹回地獄,該死!

「我找到路了!但這條路好像很闊…」他停了下來喊著。我跟貓子立刻破口大罵,我們大叫既然找到了一條像樣的路就走上去吧!還猶豫什麼呢?「但」個屁咧!我在當時粗口百出,不過在此要省略了。脫出了石澗為我們帶來希望,牛仍舊慢慢地走著,不過好像安定下來了。走了約半小時,看到用木板搭成的纜車救援徑,啊,終於回到正路了,感謝德菲力!

牛還是有點受驚,要廢堅拖著才能快速前進,R使用電筒帶頭,我跟貓子習慣夜行,沒有任何問題。在路上電話不斷,大家都致電回家報平安,消防跟警方也時刻致電我們詢問位置,我認為救援徑的標距柱有點奇怪,每一支之間的距離都好像不同。途中有些小插曲,例如廢堅那對鞋的鞋底整塊鬆脫了,要換上拖鞋,要換回我去牽牛;野狗在路中央擋著,不過最後也讓路了,好一條狗。

到達昂出口,消防員及警察在等待著,幸好沒有記者或民安隊什麼的(對某人而言看到熟人就臭大了 )。簡單問了問我們情況,消防員先行徹退,剩下警員進一步調查我們這次事件。還是頭一回可以坐警車呢!真威風…才怪,警員登記了我們全體的身分證,問東問西完畢後,就在巴士站把我們放下。

後面的事就不重要了,最重要是全員安全回家。我不敢想像要在樹林中過一晚會怎樣,總言之我要感謝廢堅以及巨爵帶給我一次驚險的旅程,感謝大大!從此世上又多了兩位不敢再溯澗的朋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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